“认清楚我的脸。我名叫‘恨不得’,
叫‘奈何天’‘空悲叹’‘生离死别’。”

【友涉】空へ落ちる七日間(4)

暑假快要结束了!各种意义上来说,这一部分算是这篇文的原点。

说起来,ES的loop说流行的那段时间,三奇人(当时还只有3)甚至涉好像被普遍认为是始作俑者……

LFT没有斜体,所以引用的部分只能用下划线了,好气哦.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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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他听见走廊里唯一的存在,这座废墟中除他之外唯一的人类,脚步声和呼吸。门被打开,月光长驱径入;啪地一声,灯亮了,像一根针刺入虹膜。真白友也站在那里看着他,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

 “……不,呃、”他疑惑地望着涉,又看了看自己的脚和双手,眼神还因为不习惯光亮而有些迷蒙,“我……嗯……??”

 “我记得有人说过今天不来了。”涉偏着头,假装不懂地挪揄他。

 “不……不是,”友也紧闭上眼捏着眉心,似乎希望一睁开眼睛就能发现这是个梦,“但是、……没错,某种意义上。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我怎么会来这里。我应该回家的……”

  时间接近晚上十点,如果他再不抓紧,就有十足的几率赶不上末班车。但友也——出乎自己意料地——没有转身就走的意思。他意识到将自己带到这里来的,除了习惯或许还有别的东西。

 “……让我坐坐。已经累得快死掉了。”

  话虽如此,他其实并不必得到任何人的允许:潜意识里,日日树涉还是这间教室的主人。他拖着脚步挪到沙发边坐下,半个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感觉四肢百骸在融化;与此同时,live上跳错的舞步、地铁里的气味和脚底酸痛的感觉还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的脑子里盘旋。

 “你简直像被观众榨干了一样。怎么样呀,live?”

 “你在说什么啊……”友也没有认真吐槽的力气,“还好吧……还算顺利。”咕咚一声把失误的事吞了下去。他在那个部分总是犯错,虽然观众似乎没有发现,但尴尬一时半会儿还挥之不去。

 “谷子呢?”

 “……都说了没有了。”

 “可惜——”

  他向旁边歪倒下去,直直倒在沙发上。这间教室有奇怪的力量:一来到这里,他就感觉紧绷的吊绳断裂,高悬的心自由落体,积压的疲惫倾巢而出。身下的沙发上有还未散去的熟悉气味,让友也觉得在这里睡着很安全。他意识到他是喜欢这里的:这个他不会让亲友和学姐接近的魔境,日日树涉遍布机关把戏的王国,他高中第一年的回忆存放的地方,与重要之人相关的场所。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承认了。

  他想见他,所以来到了这里。

  意识在下沉,像沉入水中一样渐渐被温柔地包裹起来。在断线之前,他听见有人轻轻地呼唤他的名字。


  友也有些茫然。他发现自己坐在中庭里——不、或者,具体来说,是的,坐在中庭里。整个中庭尽收眼底,他垂在地上的左手旁边是渡廊一楼的拱门,脸旁是教学楼二楼的窗户,背靠着渡廊和教学楼的连接处,伸伸手可以够到渡廊的屋顶。

  这和他所知道的比例不一样。正常来说不会有人在屁股着地的情况下脸对着二楼,再高也不行:梦之咲的教学楼层高是三米,这已经不是人类能达到的级别了。

  所以,到底是学校变小了,还是他变大了……?

  如果是后者——不知为何,学校就算了,他能看到就连外面的街道上都空无一人,不然像他这样的庞然大物肯定会引起骚动的。部长怎么样了?演剧部的部室在另一边的二楼深处……万一日日树涉在那里,看到此情此景八成也只会大喊amazing,但友也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他不敢轻易动弹,昔日庞大的教学楼如今只是一堵矮墙,而渡廊更是小得像家具,仿佛用力一推就会朝后倒去。友也把重心慢慢前移,试着让自己坐起来。

  突然间,毫无征兆地下起了雨。他能感觉到有什么像雨滴一样的东西正噼噼啪啪地敲打着自己的头顶和肩膀,接着掉在腿上和地上。

  ——友也这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雨水。散落在周围的是白色的四瓣花和小饼干,但都小得异常,不及指甲盖的一半大:看来确实是他变大,而不是梦之咲变小了。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花瓣和饼干还在视野里纷纷扬扬地落下,他一歪头,头顶堆积的那些就滑落下来:且不说这“雨”来自哪里,饼干要是从高空掉下来,应该会砸得粉碎才对,可是它们看起来却像花瓣一样轻。

  待在日日树涉身边的生活已经足够不合常理,这怪诞却比那要更上一层楼。友也突然意识到这是梦。

  白色的小花和巧克力饼干都是部长常用的魔术戏码,他总喜欢凭空变出点东西来。但是,他无法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梦:受日日树涉影响他总是陷入怪异可怕的梦境,比如生化危机动物园、变成别人家的孩子、无法走出的活动室走廊之类,但从未做过这样的梦。它过于静谧、过于安详,却不像人间;这学校不是他所知道的那个梦之咲,像一个放在温室里的仿造品,他不必尝试就能直觉地感受到四周围着玻璃;甚至那不断敲打着神经的既视感,也并非来自他自己的脑中。

  或许这是日日树部长的梦。他毫无理由地想。

  他从裤子上捻起一块饼干。这个大小还不够塞牙缝的,但友也还是把它丢进嘴里。反正也是在做梦。

 “诶……诶诶??”

  微弱的味道还没来得及传遍齿间,眼前的景物——天空、渡廊的屋顶、教学楼的玻璃窗,接着是一楼的拱门,就都向上升去。

  不一会儿,他就发现周围景色的比例变成了自己熟悉的模样。吃了会变小的饼干,毫无疑问是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梗,可他不是爱丽丝,这虚假的校园自然也不是仙境。他情不自禁抬起头向上望去。

  ——可是,等等,怎么回事?天上和自己刚刚看到的大有不同:顶上那块本应是碧蓝苍穹的东西,此刻正轻轻摇曳着上下起伏,荡出波纹和褶皱——

  看起来就像,从水下看水面。

  四周不知何时暗了下来。他能看见水面上似乎有一个光源,却被层层波浪削减、变得脆弱又温柔,剩下为数不多的光在地面上和友也的手臂上、脸上划出斑驳的格状,将这一切照得影影绰绰。友也这才想起自己在身高变正常之前,也未曾在这片天空里见过太阳:难道是角度的关系,让他现在才发觉它的真正形态吗?

  可这一点也不像在水下,他试着走起来,边四处张望边想。没有感受到水压,呼吸时也不会吐出气泡,更不存在任何窒息感。友也走到喷泉旁想看看里面有没有水,结果是一切如常——水面之下竟然还有水面,简直就像人鱼在水下举杯饮水,鸭子侦探渡河还要划船。

  这样一看,头顶的这片水面就像个布景,除了投下影子之外不能引起任何变化。

  真白友也应该在第一只鱼出现时就意识到这想法是个错误。他还在发愣:视网膜里映出了这画面,脑子却关起接受信号的大门。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股小型鱼汇成的急流正在空气中疾驰、径直朝他俯冲过来,看样子不像是打算拐弯:就像海底总○员里的沙丁鱼群那样的阵仗,滑溜溜的鱼肚子和尾巴直往他脸上啪嗒啪嗒地拍,生出一股慌乱与有序混合的恶心触感。友也下意识地向后躲闪,却来不及顾及脚下,他的小腿撞上喷泉的边缘,在惯性作用下失去平衡——

  他好像在鱼群后面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友也一头栽进喷泉里。

  撞到温泉的石制底部一定很痛……在后脑勺与水面相撞的瞬间,他想的是这个。整个头部像裹上一层膜一样被水浸没,呼吸瞬间被夺去,耳边只剩下水流涌动的声响,接着是上半身,然后从腰到脚:与其说是摔进去,反而更像是被喷泉拖了进去。

  可是那一瞬间迟迟没有来临。

  地心引力的终点不应该如此遥不可及。友也终于因为恐惧而张开嘴——与此同时,水压撤去,包裹四肢七窍的堵塞感化一为零——趁虚而入灌进口腔的却不是他意料中的水。

 “————”

  是风。无视他的境遇掠过耳际、呼呼作响的风。

  他在对流层直降,像从棉花堆里挣脱似地自深色的积云中坠落。不知为何这个世界竟是夜晚,头上的深黑夜幕正缀着满天群星,可友也已经被吓得近乎失声,眼睛也被强风吹得几乎睁不开,没有欣赏风景的好心情。

  然而就是在这天空与地面的分野之间,在盖过一切的风声和溜出指缝的云中,在漫长又短暂的自由落体的旅途里,他看见了日日树涉。

  他唯一看见的就是日日树涉。


8/

  友也害怕极了,老实说,害怕到快要昏过去的程度——尽管他清楚这是梦,但人类是不可能摆脱对坠落的恐惧的。他尝试朝眼前正在一起往下掉的部长伸出手,可是太远了,他连他的发梢都碰不到;他刚想发出声音,风就不由分说地直灌进嘴巴喉咙里,窒息的恐惧又卷土重来,硬生生把呼唤压回内脏。

  他费了好大劲才能出声:“部长!!!”

  谁知这声音刚从肺中发出,就被肆虐的风卷走了,连他自己也难以听清。

  下落还在继续:友也发现部长的四肢都不像有施力的样子——像是失去意识了。人在紧张的情况下不可能这样,而那个日日树涉……几天前站在门框上往天空里跳的时候,他怕成那个样子,连演技都不记得了。该不会真的是吓晕过去了吧?

  友也把手卷成喇叭形放在嘴前,希望它能把声音传的远一点:“日日树部长!!”

  没有效果,也没有反应。好消息是一阵风把友也往前顶了顶,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了;坏消息是,地面离他们不远了。

  既然这是梦,他大可以松开两手听天由命,放任地面朝他迎面而来,可友也一点也不喜欢那样:一是他还无法完全摆脱坠落的恐惧,二是他觉得自己有件事情非做不可——就像人们总是会在梦里产生无法理解的想法,做无法理解的事。他用尽全力朝涉伸出手去。

  500米,还差一点点。

  400米,无论是他还是地面都近在咫尺了。一股凌乱的气流将部长的长发吹了起来,友也在心里叫好,赶紧不失时机地一把抓住,嘴里小声地为自己粗暴的举动道歉。反正他以前也没对自己多温柔,是不是?

  300米。他终于抓到了他的手臂;日日树涉真的闭着眼睛,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失去了意识,神情安详天真得像婴儿,让人产生这天空是他的睡床的错觉……“部长!醒醒!”友也干脆揪住他的领子,还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晃了晃,可涉还是毫无反应——简直像死了一样。

  200米。他几乎要放弃了,可他的勇气反而膨胀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足以让他说出现实中酝酿三天也说不出来的字词。

 “——涉前辈。”

  这是时间开始流动的播放键,逝去之事自此被抛向过去,无论多么不舍也不会回来。

  100米。那平凡无奇的称呼宛如起死回生的魔法,涉的眼睑松动了。他的睫毛颤动了几下,仿佛意识刚刚从梦中脱出,还不愿意马上醒来。

 “我知道的啊,”友也劝道,又像是在安慰他,“被叫醒总是不好受的。但是——”

  在它们的下方,作为坠落终点的梦之咲开始土崩瓦解。但友也没有注意到这些。

  他只能看见,在那双紫石英色的眼眸从眼睑后面显现的瞬间,涉身后的夜幕尽头现出辉煌的天光,点燃了他们曾触碰过的积云——破晓了。世界的上端是褪去的夜晚,下端是初生的白昼,而在这一切之下,是夜幕中彼此并无不同、等待着苏醒之时被赋予光彩和差别的人类居所。


  伴随着撞击地面的预感,意识唰地一声浮上。

  友也以为自己会吓得坐起来,但很快就发现他只是纹丝不动地仰躺在床上。他闭着眼判断了一下睡姿的朝向,觉得这里应该是自己的房间;可是右肩的触感有点不对劲,床上应该没有这种靠垫。

  他睁开眼睛。

  是部长。

  卧槽。

  他重新闭上眼睛,再睁开。

  还是部长。

 “……”

  是了是了,他才想起来,他早该想起来。昨晚他并没有回家,在演剧部的部室里过夜了。这种酒后乱性失去记忆般的效果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部长正蜷在天花板上,用身体和手臂压着毯子。他的睡脸和梦中的如出一辙,仿佛来自世界上最天真无辜的物种。

 “——”

  友也看呆了。他赶紧扇了自己一巴掌:也只是“仿佛”而已。这个人当初就是用这张脸把他骗惨了,可不能在同一个坑里栽两次……诶?

  仔细一看,他才发现自己身上也盖着毯子。

  部室里的两条毯子,一条给了部长,另一条本来是作为备用放在箱子上。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部长又是在什么时候、怎么帮自己盖的?从天花板上丢下来的吗?友也一边想着,一边情不自禁把毯子往上拉,盖住鼻子——

 “!!!”

  ——直到一股说不上熟悉的气息飘进鼻腔,吓得他一秒坐起身,差点把毯子踹到地上。

  这。

  分明是部长身上的味道。分明是部长盖过的那条。

  教训怎么来得那么快?他怎么可以对部长放松警惕?真白友也一刻也不允许自己忘记,为了戏弄他,日日树涉无恶不作。可恶啊!他无声地捶着身下的沙发。

  部长一定也提前料到了自己这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丢脸模样。始作俑者如今又在做什么?他窝在天花板上酣睡正香,没能早于友也醒来大概是他唯一的失策,但也是友也唯一的幸运。

  他只好脱力地重新倒回到沙发上。事情至此他的大脑一片清明,再次入睡是不可能了;窗外的夜色也开始转白,积灰的玻璃透进微弱的晨光。这是城市的一天里为数不多的、属于鸟鸣而非汽车鸣笛声的时间。

  海面之下,大片沙丁鱼,喷泉,深色的云与群星,坠落与日出。友也的脑中闪过那个梦。他亲口说出的“涉前辈”到底是什么意思?要他在现实中这么说,未免有点羞耻了;可它却像个通关必须的道具似的。他鬼使神差地朝天花板伸出手。

  够不到。这是自然。因为距离而显得比平日更小的部长的脸庞和长发在他指间轮番显现,从食指到小指。究竟要长到多大、成长到什么程度,才能碰到他的衣角发梢呢?

  ——这个高度,只要是人类就没可能嘛。除非……除非自己变得像梦里一样大。

 “……陌生人,你脸色苍白呀

 “诶、”

  友也把手移开。眼前的部长仍然是睡着时的姿势,却分明睁着双眼瞧着他,露出一如既往看好戏似地讳莫如深的笑。

  什、什、什么时候——

  他赶紧左右晃了晃悬在空中的尴尬的右手,假装在做什么早晨的伸展运动。是不是太迟了?

  ——等等。部长在说什么?

  友也这才恍然反应过来,连掩饰尴尬都忘记了。

  他干燥的喉咙咽下一口口水,像身处舞台一般祈求着声线不要发抖。

 “不……是你自己的恐惧,让你错将晨曦当作我的苍白。

  那是图兰朵将卡拉夫的父亲和女仆当做人质时的对白,公主和王子的决斗时刻。今夜无人入睡的京城,天色破晓了。谁在恐惧?谁说出爱的名字?

  谜题有三个,死亡只有一次。

  友也睁大眼睛。他好像得到了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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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这居然写到第四更合计1w8了,这跟我一开始想的不一样……

虽然好像几乎每回都是水过去的。

昨晚翻背景才发现演剧部的部室天花板上都是灯,根本没地方睡觉嘛!我不管了日日树涉你咎由自取【】

完结的预兆。不过不出意外的话新学期之后课业会爆多(地狱的大三,能不能完结实在不敢保证……

这次也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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